第一次看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是在飞机上,美联航旧得叮当乱响的波音747,液晶屏幕暗得都快看不见了,但这部电影的画面是如此梦幻、亮丽,让昏昏欲睡的我也禁不住撑起眼皮看了半小时。说真的,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、最佳化装奖不是白得的,我当时还以为是Pixar新出的真人动画片呢,这么精致又温暖的画面和《飞屋环游记》何其相似。但偏偏,这是一部披着喜剧外衣的悲剧,在战争中,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真正的喜剧发生。更不用说,这部电影的“原著者”茨威格,便是度过了在战争中挣扎受困的后半生。由民族国家组成的欧洲很难避免民族主义的恶梦,再华丽的建筑再迷人的风度在枪炮面前也是纸糊的一般脆弱。相比起来同样受苦受难五千年的中国反倒幸运些,起码到目前为止56个民族中的绝大多数仍然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。电影中,古斯塔夫先生两次提到了人性的光辉,一次成功了,一次失败了,并且搭上了性命。这好比是整个欧洲的命运,在弘扬人性与泯灭人性之间周而复始永无断绝。甚至到了今天,虽然暂时不用担心法西斯卷土重来,但宗教的纷争又给这片文艺之地笼罩上了死亡的阴影。当年伊斯兰教摧毁了拜占庭,今天呢?
爱情是电影里另一个线索,虽然没有《苹果少年》那么明显,但能支撑Zero始终守望在大饭店的,是他对初恋的回忆。杜拉斯说,“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变老了。”看到影片结尾,满脸皱纹的Zero步入电梯离开画面时,我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这句话。可惜他们的爱情诞生在最动荡的岁月,而人类的历史似乎从来不眷顾平常人类的小情小爱,只有埃及艳后或者李自成、陈圆圆才值得大书特书。茨威格说,“历史是真正的诗人和戏剧家,任何一个作家都别想超过它。”戏剧这东西看起来过瘾,真的活在其中只能甘苦自知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