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nta Monica

早饭的时候,同桌的是一对从Santa Barbara来的夫妻,看年纪应该和我们差不太多。男的是一位纺织设备工程师,有点东欧的血统。“听说,中国的房价高得很成问题啊。”工程师知道我们是从北京来的,立刻有了兴趣。“啊,是的,比美国的房子都贵了。”“别担心,会降下来的。美国还不是这样,那时我家附近的一幢,一年之间涨了一百万!”“One million!”他又特地强调了一下,“结果你看现在怎么样!”“我想应该是的。不过中国的问题在于,谁都没有经历过经济危机,所以都觉得房价这东西只有涨,不可能跌。而且,中国的土地是属于国家的,每卖出一幢房子政府都能分得不少钱,所以他们肯定不愿意房价跌下来。”“属于政府的?”“是啊,政府只是把地租给你,70年。”“70年?”我明显看到工程师的理性思维在这个问题上被打败了,他想象不出70年之后漂在租来的土地上的房子该往何处去。虽然没有哪个中国人会期望自己的家能熬过70年,但在美国,几十年上百年的房子到处都是。这些木头盖的房子如同瑞士名表百年灵,动辄穿越祖孙三代,怎么用都用不坏。“这是个问题,”工程师继续说,“不过你们早晚会经历的。国家就是这样,不管中国还是美国,富人越来越富,穷人越来越穷。”“我俩从中国来,看着你们生活得都很幸福很快乐啊。”“可不是么,因为人人都觉得自己早晚能变成富人,当然就快乐啊,知道这叫什么?Brain wash。虽然他们现在穷,但也过得下去,沃尔玛里3美元就能买一件不错的T Shirt,当然是你们中国产的,但他们总有一天会意识到,自己永远不可能变富,那时就该出问题了。”我觉得各种阶层中最容易抱怨的应该就是“工程师”,因为头脑思维大都理性,生活水准大都中游,是最容易受到剥削又最容易察觉到被剥削的一类人。“中国和美国都一样,”工程师继续说,“中国的领导还好些,因为他们是工程师出身,他们在大学学的都是工科。美国的政客都是学法律的,就是一群律师!”他的老婆坐在旁边笑而不语,“当然,我不是说你,亲爱的,并不是所有律师都是不好的。“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干,就知道制定法律,今天一个法律明天一个法律。法律只用来管我们这些人,他们才不在乎什么法律。你知道么,他们发明了一个词,deregulation,就是他们犯法的时候,就把法律撤销了!”“呃……”我有点无言以对,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在天朝出现呢。“我老婆看事情比较乐观,我很悲观,我觉得国家这样下去不行。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劳动、靠劳动诚实地挣钱,大家都去搞金融,banker!”他有些忿忿,“搞金融又不能创造财富,结果只能是借了一笔又一笔的债。中国借给美国那么多钱,上帝知道我们的国家怎么样才还得起。“我很想去中国看看,等着有出差的机会,这样就有人帮我买机票了。我是搞纺织的,我认识很多中国的工程师,有硕士还有博士。奇怪的是,最近不做这行的人越来越多了,可能他们有了什么更好的行当了吧……”“Banker。”我回答道。“对对,哈哈哈!”“你们在洛杉矶呆几天呢?”工程师的律师太太想转移一下话题,毕竟吃早餐应该是很愉快的时光。“住四晚,应该有三个白天的时间。”“嗯,你们应该去海滩看看,Santa Monica的海滩相当不错。”…… ……

Santa Monica海滨的Bubba Gump Shrimp Company

凭心而论,在我见过的海滩里,Santa Monica只能算上中档水平。整个加州的海滩都不太适合晒太阳,因为气温和水温太低了。尽管如此,Santa Monica还是有她迷人之处。码头是个好地方,阿甘当年开办的Bubba Gump Shrimp Company依然生意兴隆,只不卖虾米久矣。这里没有穿着游泳裤衩的莱昂纳多·迪卡普里奥,但却有为数众多的,乞丐。也许全洛杉矶的乞丐都跑到海边来讨生活了,以至于让我感觉,旧金山那让人提心吊胆的City Center与之相比完全是安全祥和的富人区嘛!

Santa Monica海滨的乞丐

Santa Monica海滨的无家可归者

Santa Monica还有非常多的墨西哥人,因为这里离他们曾经的祖国只有100多英里。美美刚到美国的时候被墨西哥人吓到了,一见到棕色皮肤她就浑身紧张。不过下面这位打鼓的墨西哥街头艺人让她驻足欣赏了10多分钟,最后还激动不已地掏了几块钱小费。

纵然海边的夜色那么撩人,让人万般不舍,时间还是转瞬即逝,我们要离开洛杉矶了。结完帐,Bob和Ahuva送我俩到楼下。Bob抱着他两岁半的小孙女,名字叫Mariah。Mariah是我见过的硕果仅存的羞涩腼腆的美国女孩,她无论如何都不肯面对相机镜头,自始至终把红扑扑的小脸扎在爷爷的怀里。“我一定要给你们照张相,”Ahuva边摆弄她的傻瓜相机边说。“我们的旅馆有很多回头客,”Bob补充,“他们再来之前总会发邮件告诉我,‘Hey Bob,我又来啦!’可我还真是记不清哪个是哪个。不过不用担心,我肯定会记得你们俩,从北京来的,太好了!”“China is an important country!”当Ahuva冷不丁冒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仿佛看见奥巴马面对记者指点江山。“我们在写一本书,写我们的小旅馆,还有客人们。”“那等写好的时候,我一定会来买一本。”“当然,真希望你们能再来,最好带着你们的孩子。”不得不说,这让我稍微有点紧张。“好啦,再见啦,甜心,我真的好爱你!”Ahuva说着就把美美搂过来,给了她一个深情的拥抱。我心想,坏菜了,虽然对老美的热情好客已经相当适应,但这种温馨的或者感伤的场面依旧是美美的死穴。前些日子她在家看BBC的《Planet Earth》,一只北极熊费劲巴力地想扑食海象充饥,结果反被海象的大牙戳穿了腿流血至死,美美当即号啕大哭,生生干掉了半打心相印纸巾。果不其然,等Ahuva松开双臂,美美早已泪流满面。

与Garden Cottage B&B主人的合照

我们开车从南向北,奔驰在返回旧金山的5号州际高速公路上,这条高速路在上百英里的里程中保持笔直,犹如用尺量着在加州内陆荒原中画下一条黑色的分隔线。丘陵上树木稀少,放眼望去全是过膝的高草。这些草非常奇特,即便在万物葳蕤的夏天,它们依然是深秋的金黄。没有任何其它颜色,到处都是灿灿的金黄,黄得那么自然,仿佛它们一生下来就是这个颜色,从没变过。所以,5号州际高速又有另外一个名字,Golden State Freeway。虽然那座庞大的城市渐渐离我们远去,过去几天看见听见的很多小事却在满目的金黄中越来越清晰。洛杉矶就如同眼前这些丘陵,看着匪夷所思却又地地道道存在着。怪不得《天使之城》里尼古拉斯·凯奇和梅格·瑞恩会在洛杉矶相识相爱,如果我是天使,我也要住在这里。